雪野婴啼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作者：范精华
       

 夜色越来越酽，冻雨还在飘飘洒洒下个不停，夹杂着点点雪花，打在人的脸上生痛生痛，凜冽的北风呼呼地吹着，冻得人直打哆嗦。
     冬夜的山乡是寂静的，路上没有行人，只有救护车在山路上朝前疾驶，两道雪亮的灯光将夜幕剪开两道口子，警报器在呜呜的鸣叫，急促的刺耳的声音在空旷的山野传得好远好远……
      坐在车上的妇产科护士长李瑞梅心中不免焦急，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，此时是晚上10点20分。出发前接到电话：船山村姓杨的孕妇临盆，不想羊水破了，家人慌得不行，决定尽快送医院，可村里道路没修好，不通车，只得赶忙用木板和绳索做了个简易担架，铺上棉被，又做了几个火把，匆匆给产妇裹上件棉衣后，四个大男人抬起产妇就往她们医院的方向赶来……产妇怎么样了呢，胎儿不会有危险吧……
      转过一道弯，再转过一道弯，也不知转过了多少个弯，前面出现了一个山口，过了这山口就应该能看到他们了，李瑞梅想。可是救护车此时却停了下来，正待发问，司机却主动作了解答：前面是田埂窄路，车子没法走了。
      真是急症遇到慢郎中啊！李瑞梅自我解嘲嘟哝了一句，不由分说，操起急救箱，和随车医生连忙下车，揿亮电筒，迈开双腿往前赶，雪花还在飞舞，冻雨依旧飘飞，路上已呈白色。
      她俩边走边用目光朝前面漆黑的夜里搜索，远远地有几粒灯火在闪烁，在晃动，就像渇盼救星的眼睛在眨巴。“肯定是他们！”李瑞梅和随车医生加快了脚步，田埂窄而且滑，一个趔趄，李瑞梅差点栽倒在田里。
        近了，真是他们！李瑞梅她俩几乎是一路跑了过去。
        刚见到产妇小杨，小杨就上气不接下气对她俩说：痛死我了……我怕……我怕是要生了！此时她脸色惨白，头发都被汗湿了，不停地叫痛。
        “请停一下，让我们先看看”，李瑞梅示意将担架放在地上，准确地说是放在田里，便和随车医生对孕妇小杨进行检查。
        哎哟，宝宝真的就要出来了！子宫口已经开全，必须尽快接生！尽管李瑞梅接生的产儿无数，可还是有点吃惊。这里离救护车怕还有好几公里，又前不巴村，后不着店，周围就连单间秃屋都没有，天公也不作美，开始下起了大雪，怎么办？李瑞梅和随车医生商量一下还是决定就地接生。
      如果离得稍远一点，就会看到这样一幕：黑夜漫无边际，万籁俱寂，大朵大朵的雪花从空中纷纷扬扬地飘下来，在火光灯影中晶莹闪烁；几个大男人举着火把在上风头站成一个弧形，给产床遮风挡雪，桔黄色的火苗飘忽着，悠悠冒着青烟，将田野照亮了一隅，也给沉寂的旷野带来了生气；就在人墙南侧的地面上，电光低低地照射在担架上，有两个白色的人影在不停地变动身姿，不停地在忙碌，一会儿从打开的急救箱里拿出什么，一会儿又相互比划着什么，一会儿俯下身去对产妇说着什么，那样的有条不紊，那样的亲切，那样的暖人心扉。黑夜，田野，火光，灯影，绘成了一幅和谐的油画，诠释着天地人之间的种种关系……
      如果你走近，就知道是李瑞梅她俩不停地给小杨鼓劲打气：加把劲哦！差不多可以看见你崽的头了哩。可是小杨时儿哼着，时儿叫着，时儿哭着，时儿又不做声了。原来难产了！任凭小杨怎么咬紧牙关，双手抠着木板的边缘怎么用力，产儿恁是不出来！
      这可出乎李瑞梅的意料，但她凭经验和直觉小杨可以自然分娩。她拍了拍小杨的身子，轻声说道：小杨，你再痛再苦也得再加点力气哟，知道吗，拖久了会缺氧窒息，对小孩子很不好，加上这里天寒地冻……
     母爱是伟大的，无私的，母爱爆发的力量也是无穷的！李瑞梅的话无疑起了巨大的作用，就见小杨的上身几乎是勾了起来，双肘撑在木板上，拚命地往下用力，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叫声：“啊……啊……啊……”
     “脑袋出来一部分了，好好好，你只要保持均匀用力就行了，头过身子就能过……”李瑞梅却十分镇定，一边鼓励一边安慰着……
         “哇－－”一声啼哭打破了夜的宁静，紧接着又是一阵“哇哇哇”的婴啼，一个新的生命迎着飞舞的雪花来到了人间。李瑞梅太高兴了！她抱着婴儿大声对小杨喊道：恭喜哟！你生了个胖小子！
          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        出院这天可是个睛天，但天气依旧寒冷，离2014年春节也不远了。小杨抱着尚未取名的“田生”和丈夫走到楼道口，忽然转过身来，朝送行的医生挥了挥手，眼里噙着泪花，又在“田生”红扑扑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，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娄底市第三人民医院。（本文荣获娄底市第三人民医院院庆80周年征文 二等奖）